夜色愈加濃鬱,竹林中樹影婆娑。
在空地正中,李牧和胖狗被灰黑色的煞氣籠罩,看不清身影。
而那個身份高貴,清冷淡然的白衣少女此時卻被四根透明的紅繩,困住了心神,失去了神誌。
眼神中空洞而麻木,好像被奪舍了一樣。
操縱著紅繩的身影,看不大出年紀,但似乎是箇中年人的樣子。中年人一身紅袍,衣袖漂浮之間,隱約有星光流動。
他的指尖輕顫,一根根半透明的紅繩將他自己半透明的虛影和空地正中的白衣少女相連。
閣樓裡人影浮動,好像隱約有幾道身影一閃而過。
而在二層樓的窗邊,一身藍裙的沐沐,眼神卻看著半空之中的紅衣中年人,茫然出神了起來。
空地之中,情況再次惡變。浮動的紅繩閃爍一瞬,白衣少女的氣息便薄弱了些許,而中年人的虛影更是凝實一些。
身在陰影裡的年輕侍郎瞳孔收縮,衣袖猛然飄起,但他並冇有來得及做什麼。整個空地和閣樓便突兀的抖動了一下,一股爆裂龐大的氣息從一旁的竹林中沖天而起。
但下一瞬……那股氣息卻又忽然消失不見,一切好像從未發生,彷彿是幻覺一樣。那個年輕的侍郎一愣之下,也停下來向前的腳步,然後站回了原地。
因為他和竹林裡的老者一樣,都看到了場中那個白衣少女慢慢的伸出了右手,然後一下子將四根紅線扯斷。
風雪飄揚,半空中的紅衣中年人的虛影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指尖浮動,一道道淡紅色的星光從他的袖口之中湧現而出,靈動飄逸,好像有靈智一般衝向了白衣少女。
洛理眼神平靜,甚至冷漠。破碎的右袖和完好的左袖同時飄蕩而起,一串串五彩繽紛的字元沖天而起,將所有的星光一衝而散。
這次的字元依舊是由“精氣神”三個本源字元統帥,但字元的總數卻不再是十八枚,而是……三十五枚。
隻不過字元之中有大有小,有明有暗。
但這個數量,對於真正瞭解“凝字小法”的人們來說,已經是一個無法接受,甚至是驚世駭俗的數量了。
洛理輕挑眉頭,指尖流光閃爍。
一枚“淨”字從符群裡脫離而開,向著半空中的紅袍中年人一衝而去。“淨”字元化為一抹流光,一刷之下,便穿過了紅袍虛影。
然後……一股詭異的波動從虛空之中盪漾而出,紅袍中年人毫無防備之下,身體一歪。
那本湛藍色的古書便從衣袍裡掉落,化作一道藍芒飛回到了洛理的手裡。隻不過這一次,這本湛藍色的書籍完全的純淨,剝離了那道黑紅的細線。
洛理指尖一捏,湛藍色的書籍在閃爍了幾下之後,恢複了字元的模樣,被她收回了衣袖內。
中年人緩過神來,眼底猛然湧現一股濃厚的怨氣,身體一頓便欲向著白衣少女撲來。
洛理麵色平靜,身邊的字元紛亂而起,想要迎麵而上。
但就在下一刻,她卻身體突然一停,瞥了眼對麵空地裡被凶煞之氣遮掩的少年,眼底閃過一絲異芒。
一枚新的字元脫離字環,飛向了半空之中,這次的字元是……
“屏”。
在紅袍中年人俯身衝來的前一瞬間,乳白色的“屏”字轟然破碎。
一抹透明的屏障從虛空中擴散而出。
屏障化作了一個半圓形的巨碗,將紅袍中年人隔離而開,卻把李牧和洛理籠罩在了其內。
紅袍中年人虛影輕晃,俯衝而下。
“砰~”的一聲,狠狠的撞在了屏障之上。
屏障穩如山嶽,中年人沉默了下來。
……
竹林裡的三團身影湊在了一起,老者看著空地中的屏障,微微鬆了口氣。
這也是幸好,二公主殿下冇有出什麼事,不然後果可能比王庸所說的還要誇張,整個唐國都得震動一二。
“師兄?”王庸緊皺著眉頭,滿臉的困惑。
“怎麼了?”老者回問道。
“你們有冇有眼花?”王庸思索了片刻,然後問道:“我剛剛好像看到殿下的衣袖裡,飛出了三十多枚字元。”
老者聞言一愣,然後沉默許久,點了點頭:“我應該也是眼花了吧。”
三人之中,原本最跳脫的畫聖青澶,此時卻最為平靜。他目光輕移,落在了場中有些呆愣著的紅袍中年人身上:
“你們有冇有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老者聞言轉過身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青澶,然後將視線移到了場中的紅袍中年人虛影之上。
他此前有些措手不及,光顧著擔心和戒備,還真冇有仔細端詳過那人的樣貌。
紅袍是被怨氣所浸染,忽略掉體表的怨氣,中年人的身上反而是一身潔白如玉的衣袍。衣袍之間,隱約有星痕紋路。
中年人身形挺拔,眉宇間有些苛刻古板,但卻並不沉穩。跳脫和嚴肅的兩種相對的感覺,在他的身上格外的和諧。
老者嘴角微動,眼神裡滿是複雜和懷念,沉默許久,才長長的歎了口氣:
“原來是……故人歸來啊……”
……
中年人的虛影漂浮在半空之中,明明渾身都縈繞著死寂的怨氣,卻並不富有侵略性。
好像在屏障形成的那一刻,在將臣的煞氣被隔絕之時,中年人眼中的瘋狂之色便漸漸的消退了下去。
星光下澈,飛雪飄揚。
中年人的眼神不自覺的看向了閣樓的角落,那裡有著一抹藍色的倩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他的視線落在了窗角的時候,滿天的星光都好像柔和了起來。
中年人的虛影微微停頓,一顫之下似乎想要向前飄去。
閣樓裡的人們凝神戒備,但二層的視窗處,李顧誠和李墨之卻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有著相似的懷念和複雜。
特彆是太子殿下李顧誠,他看著中年人走近,眼底不自覺的湧起了一縷擔憂和……悲傷。
但寧靜漆黑的竹林裡,突然傳出了一陣清脆的竹筒敲打聲音。
“叮噹~叮噹~”
紅袍中年人的虛影停在了原地,眼底閃過一抹茫然,卻轉瞬被怨氣覆蓋。
一個身材高瘦的有些誇張的怪人身影,緩緩從竹林之中飄蕩而出。一樣的黑袍,一樣如骨架般乾癟消瘦。
“嘎嘎嘎~終於輪到俺出場了嗎?那小子……還冇死啊?”
黑袍商人肆意張狂的狂笑了幾聲,眼中幽暗的燭火微微晃盪。但當他視線掃過閣樓,卻看到了一抹溫和儒雅的白衣青年走上前一步。
黑袍商人身體微頓,眼中燭火輕搖,側頭思索了片刻,認真而仔細的對著那個青年行了一禮:
“見過……太子殿下。”
李顧誠點了點頭,眼中平靜而沉穩:“先生到此,所謂何事?”
黑袍商人安靜了片刻,嘴角扯了一下,聲音枯燥而嘶啞:
“殿下,我是來給大家講一個故事,一個……肮臟而卑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