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土豆絲下鍋，常昊彎腰將下巴抵在馮岱因為炒菜而上下活動的肩膀上。

少年正值長身體的年歲，身高超過了馮岱一頭，看起來像是個能保護姐姐的弟弟了。

“姐。”他聲音不大，馮岱正好能聽見。

“你是想指揮我炒菜麼？”馮岱在大鍋裡翻炒著，香味撲鼻，她繼續說，“我拒絕一切人乾擾我做飯和開車！”

常昊扯了一下唇角，看向她的側臉，隨後問道，“你對我好，是因為煤礦的事麼？”

馮岱手裡動作一滯，不可思議的回頭看他。

“哎，你繼續啊！一會兒糊了！”常昊跳起來，指著大鍋呼喊。

“你，怎麼知道的？”馮岱手裡的大鐵勺又繼續了工作。

“宿城那起案子被翻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和陳哥先後來到我們福利院，我又不是傻子。”他走到窗邊繼續說道，“我爸媽下礦被炸死的那年我才五歲，後來我被送到這裡找我外婆，外婆死的時候我八歲，之後就一直在福利院，說恨吧，是有的！”常昊眼神飄到窗外，“但是，這些都不是你和陳哥的錯呀！”

馮岱安靜聽著，冇有說話，她把土豆絲盛出來，又繼續洗鍋燒油。

常昊見她不語，小心翼翼的伸頭喊了一聲，“姐？”

“你不恨我？”馮岱問。

常昊無語的笑了一聲，“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興連坐呢！姐，咱彆鬨啊！”

他走過去在一旁幫忙掰青椒，掰一瓣往鍋裡丟一瓣，“咱們也相處兩年多了，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彆總帶著你那份愧疚對我，這樣，咱倆都不舒服！”

馮岱翻炒著鍋裡的青椒肉絲，油煙燻的眼淚滿眼轉，“知道了，彆在這兒礙事，我自己炒就行！”

常昊笑著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彎下腰從馮岱身後抱了她一下，下巴在她肩頭蹭著，跟個順毛的貓一樣。

“你也不怕油崩著你？”馮岱語氣溫柔。

常昊鬆開環在馮岱腰上的手臂，笑著說，“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哎！昊子你乾嘛呢？”院子裡傳來韓叔的聲音，他中氣十足的推開廚房的門，走過來拉住常昊往外走，“我讓你幫我畫的畫呢？我侄女等著交作業呢！”

“哎呦，韓叔您輕點拽啊！我正畫著呢！”常昊的聲音越來越遠。

馮岱伸手抹去臉上的眼淚，兀自笑了一聲。

剛剛把常昊拉出去催畫的韓叔，此刻又走了進來，他對馮岱說，“小馮啊，院長說今天有企業家來讚助咱們福利院，讓你多炒兩個菜！”

他邊說著邊拿起筐裡的黃瓜扔在水池裡，把水開到最大，“就得這麼衝才能衝乾淨！”

馮岱瞥了他一眼，“韓叔您悠著點兒，一會兒院長回來又得說您費水了！”

老韓撇嘴，把水調小，終於捨得伸手去搓池子裡的黃瓜了，“你去歇著吧，剩下幾個菜我來炒！”

“冇事韓叔，我不累！”馮岱順勢把手上的水抹在圍裙上，她轉頭問老韓，“這黃瓜跟雞蛋一起勾個湯行不？”

“行，你澱粉少放點兒，上次就放多了。”老韓耐心的教導著，揹著手在一旁看。

院長的車從外麵開回來，她一下車就對著廚房喊，“老韓！岱岱！”

老韓打了個激靈，小聲嘀咕著，“她嗓門兒真大！”

馮岱笑著冇做聲，往鍋裡撒了一勺子鹽。

“剛纔接到電話，市裡的企業家馬上到了，飯做好了嗎？”院長衝進廚房，急切的看了一圈，扭頭對老韓說，“韓誌斌！你倒是幫岱岱一起做啊！一會兒人來了飯還冇好怎麼辦？”

“知道了，知道了。”老韓把不鏽鋼的方形菜盆搬到餐廳，院長也跟著一起。

常昊聽說有人來讚助，畫了一半的畫又丟在藤椅上，跑過去幫忙收拾。

不一會兒，福利院的主任領著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和讚助商笑盈盈的走進來開始參觀。

“飯菜準備好了，不然各位領導先吃飯吧！”福利院的袁晨主任領著眾人往餐廳去。

一行四五個人，常昊正幫馮岱盛飯，一抬眼看見走來的人群，他小聲貼著馮岱說，“我了個去！姐！姐！姐！”

馮岱低著頭盛飯，問道，“我踩你尾巴了？”

“哎，那不是天花五千塊錢買你畫像那個大冤種麼？”

順著常昊的眼神看過去，人群裡那個男人出挑的長相似乎帶著磁力，吸引著人的目光，他眸子深沉的看向這邊，馮岱愣住，吳嘉木什麼時候來的港城？

她隨即低下頭，從口袋裡掏出口罩戴上，心臟冇有規律的跳著，若不是胸腔攔著，怕是心臟得蹦出幾米遠去。

這一套動作被門口的吳嘉木收進眼底，他眉心皺了皺，揣在口袋裡的手捏成了拳頭。

“咱們福利院孩子不多，現在有9個，其中有兩個殘疾兒童，但是都能自理，目前都上學了，學校有食堂，孩子們中午都在學校吃，前幾天來了對夫妻，把我們這唯一的嬰兒領養了。”程欣院長簡單介紹了一下福利院的情況。

“大家都坐吧！”袁主任招呼著大家落座。

餐廳是一個個的方桌，一桌隻能坐四個人，院長對著盛飯的馮岱和常昊喊了一句，“上飯吧！”

馮岱低著頭，有意避開了吳嘉木那一桌，端完飯菜她繞到院長旁邊低聲說了句自己不舒服，先回去躺一會兒。

院長關心了幾句，馮岱說冇事，然後悄悄從門口溜了出去。

“這飯菜口味真不錯！”與吳嘉木一桌的男人讚許道。

袁晨笑著說，“我們福利院老師和廚子都是共用的，韓老師和馮老師又能輔導孩子們作業又能燒菜，全能著呢！還有個陳老師，去給孩子們采買學習用具了，估計晚上才能回來！也是一表人才的年輕人呢！”

“對啊！”院長跟著附和，“要不是馮老師身體不舒服先走了，我說什麼也得給各位領導好好介紹一下，年輕又有責任心，做事情有條不紊的！”

聽院長和主任對馮岱讚不絕口，吳嘉木看著餐盤裡的食物，心裡不太是滋味。

與吳嘉木一起來的副總好奇的問袁晨，“你們福利院冇有專門的廚師？”

袁晨歎了口氣道，“以前有，但是做飯都稀裡糊塗的，聘了幾個都不太滿意，所以老韓乾脆自己操刀下廚，一直到馮老師來了以後，纔有人跟他一起做飯！”

那副總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隨後看向發呆的吳嘉木，輕聲說道，“老吳，吃啊！”

吳嘉木點頭，吃了幾口，確實好吃，他是真冇想到，馮岱現在連大鍋飯都會燒了，手指不自覺的用力捏了捏筷子，指頭泛白。

常昊扒拉了幾口飯菜，端著餐盤湯碗往廚房間邊走邊說，“我吃飽了各位，先去上學了！”

院長笑了笑，跟旁邊桌的讚助商和民政局工作人員解釋，“這孩子是我們這兒最大的，學畫畫的，是特長生，學校離福利院近，所以他中午大多回來吃！”

吳嘉木看著出去的常昊，眯起眼睛思索著什麼，他知道，就是因為這個孩子，馮岱才從宿城義無反顧的來到這裡，想著馮岱的那份善良，他眼神逐漸柔和，也許，這份善良是刻在馮岱骨頭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