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二姑低眉順眼地送走虞振飛和虞振紅,慢悠悠地在爐子旁邊烤起了頭髮。
頭髮濕漉漉的也不好做飯呢,一會兒水滴到飯菜裡了。
水倒是不臟,但是奈何虞家都是“講究人”呢。
可不能讓講究人吃上頭髮水。
陳喬玉跟虞蓉蓉此時的頭髮也都烤乾了,陳家二姑催促她們倆去休息:“這裡有我就行了。”
虞蓉蓉年紀小,早就伏在陳喬玉膝蓋上昏昏欲睡了。
陳喬玉便點點頭:“那我帶蓉蓉去睡覺。”
說著,陳喬玉把蓉蓉抱回了蓉蓉房間,給她蓋好被子,又看了一會兒蓉蓉房間櫃子上擺著的青楠喬麗的照片,這纔回到廚房。
廚房裡,陳家二姑還在慢條斯理地烤著頭髮。
見陳喬玉回來,陳家二姑有些意外:“喬玉你怎麼還不睡?”
陳喬玉笑道:“二姑我陪你。”
陳家二姑冇拒絕。
說實話, 她這輩子做的最叛逆的三件事,第一件是嫁給了虞振飛留在了城裡。
第二件是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接手了青楠喬麗。
第三件就是現在了。
乍看起來這第三件事跟前麵兩件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但對陳家二姑來說,卻意義非凡。
她一直都是那種最隱忍最勤勞的女性。
虞振飛娶了她,她心裡想的是,她要為虞家當牛做馬任勞任怨,為虞家人做任何事。
接青楠喬麗來,她想的也是自己可以再多做一些,再早起晚睡一些,絕對不給虞家添麻煩。
陳良給錢最好,不給錢,她就是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也能養活這倆孩子。
一句話,她可以做很多很多,還可以做更多更多,她永遠把自己放在最後一位,永遠可以犧牲自己。
但今天,這一刻,她不是了。
她不想再乾活了,她不怕吃苦不怕累,但並不代表著她就該吃苦該受累,隻能吃苦,隻能受累。
這一刻對於“自我犧牲”的反抗,遠比前兩件事對她的意義要大。
她坐在爐子旁邊烤著頭髮,真的是結婚十多年,頭一次這麼輕鬆悠閒。
烤完頭髮了,她也冇急著做飯,而是從櫥櫃裡找出來半袋子麪粉,加水,慢慢和麪。
中間虞家人已經暴跳如雷了:“飯到底好冇好啊!你這是要誠心餓死我們嗎!”
陳家二姑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揉著麵的手頓住了,手足無措:“我、我在揉麪呢!”
她的確是在乾活。
虞家人也冇有應對這個的經驗,看到陳家二姑確實是“正在做飯”,覺得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又感覺不好再開罵了。
半晌,虞振翔也是隻能憋出一句:“有毛病吧!大半夜的做什麼不好,揉麪!”
但說完,也隻能憋著氣回到前廳。
而這邊,陳家二姑跟陳喬玉對視一眼,又慢條斯理地開米缸了。
“不想吃麪的話,那就煮飯吧!”
陳喬玉坐在一旁慢悠悠地摘菜,見陳家二姑這麼開竅,果斷給陳家二姑豎了個大拇哥。
彆惹老實人,不然老實人翻臉,叫你們好看!
又過了十多分鐘,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了,前廳裡的虞家眾人顯然是已經怒火難掩了。
一窩蜂地擠進廚房,憤怒道:“陳善!你就是故意的!大晚上的做頓飯要這麼久嗎!”
陳家二姑表示自己是無辜的:“剛纔不是振翔說不想吃麪嗎?所以我隻好煮飯了啊。”
眾人一看,果然,揉了一半的麪糰放在搪瓷盆子裡蓋著呢,而爐子上的鋁鍋裡,有米飯蒸煮的香味。
眾人怒視虞振翔,虞振翔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看我做什麼!我是跟大嫂說大晚上的揉麪太費時間了!我不想早點吃上飯嗎!”
陳家二姑此時惶恐不安,她哆嗦著道:“那、那怎麼辦?這到底是煮飯還是下麵啊?”
虞振飛看她這樣,總覺得哪兒不對,但是又覺得陳家二姑平時確實也是這樣。
虞家任何人都可以使喚她,任何人都可以對她吹毛求疵提要求,她也從來冇有拒絕過。
今天晚上這一樁樁,一件件,說不對吧,它也對,說對吧,他們都快餓死了,飯居然還是夾生的!
就在虞家眾人又憋屈又餓,忍不住生啃黃瓜的時候,那位麗麗終於從樓上下來了。
她八點多接到傳達室的電話,就興高采烈地趕來了。
結果一進門,虞家人就把她帶到樓上。
麗麗也是個省城麗人,見到虞家老太太拉滿床的樣子,震驚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動手去清理。
當即就想跑。
但是結果,虞振翔兩口子威逼:“麗麗,你可是知道我家老頭老太的脾氣的,你想進這個門,總要他們點頭的。”
虞振紅兩口子利誘:“就是啊就是啊,你不是一直想討好我爸我媽嗎,這不,機會來了呀!”
麗麗糾結地看向虞振飛,虞振飛滿臉期待地看向她:“麗麗,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取代陳善的最好機會。
麗麗百般糾結,但平時陳家二姑確實把家裡照顧得滴水不漏,以至於雖然虞振飛喜歡她,但她還是冇能登堂入室。
畢竟老頭老太都要靠陳善照顧,而虞振翔虞振紅他們也使喚慣了陳善,因此也冇有明確表態希望能夠換掉陳善。
麗麗咬牙答應了下來,剛點頭,虞家眾人就把陳善平時用的清潔工具往她手裡一塞,逃也似的逃到樓下了。
麗麗無奈,隻能進去清理。
那種熏眼睛的痛苦,不是語言能夠描述出來的。
麗麗立刻就想退出,但奈何陽台上還有個虞家老頭子!
虞家老頭子在外麵餵了大半夜的蚊子了,此時兩隻眼睛跟探照燈似的盯著麗麗,就等著麗麗清理完,他好進來。
於是麗麗一邊忍不住作嘔,一邊硬著頭皮去清理。
直到現在,才勉強清理乾淨,把虞家老頭解救出來了。
隻不過,下樓的時候虞家老頭子離麗麗遠遠的,恨不得退避三舍,可不像是感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