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無涯聽見李雲凡的呼喊聲，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轉頭一看，見到就站在他麵前的李雲凡後，愣了半晌，旋即怒道：“李，李雲凡？真的是你……你小子來此作甚？趕緊給老夫滾回臨天城，愛乾嘛乾嘛去。你可是燕劍首唯一的弟子，也是他的血脈後代，你要是出了事，老夫如何與燕劍首交代？”

李雲凡看著韓無涯一臉嚴肅的樣子，頓時一陣頭大。

看來他對臨天城後來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你是李雲凡？”

纏滿繃帶的少年突然止住了雀躍的動作，說話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嗯，是啊，你是？”李雲凡見少年與其搭話，便乾脆不再理睬韓無涯，轉而看向少年。

聽少年言語，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手段通天的老者，是其師父，正好他有一肚子疑問……

少年盯著李雲凡看了良久，後退了兩步，鄭重其事地朝李雲凡鞠了一躬，言語間難掩激動之色：“在下何適。李劍俠大名，如雷灌耳，在下仰慕已久！如今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器宇軒昂！”

此話一出，李雲凡和韓無涯皆是一愣。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出名的……

韓無涯則是自從來了冰雪長城，便將全部心神沉浸在了抵禦妖族之事上，兩耳不聞窗外事，此刻亦是十分疑惑：“劍俠？還人中龍鳳？李雲凡這小子……乾什麼了？”

身為懸劍林重劍峰的長老，他對劍這個字，自然是比常人更加敏感。

“李劍俠得灰衣劍俠燕歸雪真傳，年紀輕輕便是煉心五重境巔峰，還不費吹灰之力掌控了銀甲兵神，一劍跨越千萬裡河山，直刺那個玄甲竊國的周陌，實在是大快人心，當真是吾輩年輕人中的翹楚，說是人中龍鳳，並不為過！”

“什麼？你賞了央雪城那位一劍？……”聽聞此話，韓無涯看向李雲凡的眼神立刻就變了，變得七分震驚，三分讚許：“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燕劍首的嫡傳，有膽識！做了老夫等一眾懸劍林武者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好，很好！老夫自愧不如！”

“呃……”李雲凡被兩人連番誇讚，倒是有些汗顏了：“那並非我一人之力，更多是藉助了銀甲兵神之威……”

就在幾人言語之時，透明屏障之外，地上有黑壓壓一片形態各異、手持各色寶器的半妖軍隊踏雪而來，空中亦有無數背生雙翼的半妖彙聚。

由於透明屏障阻隔了聲音，背對外側的何適、韓無涯兩人並未有所察覺，唯有將一切儘收眼底的李雲凡，言語聲戛然而止，瞳孔劇烈收縮。

光是地麵上的半妖軍隊，至少也有幾十萬，這還是將妖獸排除在外的情況下。

且放眼望去，無論天上地下，半妖們手中皆持有光華流轉的寶器兵刃，各個裝備精良。

不止如此，龐大的妖獸、半妖大軍最後方，透過鵝毛大雪，隱隱能夠看見數十頭如山嶽般大小、釋放了妖身的山澤大妖虛影。

那些龐大的黑影，光是看著，便叫人呼吸不暢，壓迫感十足。

“妖族這是……傾巢而出了嗎？”李雲凡皺眉不已。

聽聞此話，韓無涯、何適兩人亦轉頭看向城外，頓時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

“不，並非傾巢而出，”韓無涯觀察了許久，沉聲道：“北地妖族不可能連一頭領域妖王都冇有……可即便冇有領域妖王，如此數量的妖族大軍，也不知何靈素能夠撐到幾時……若冇了他，我方目前隻有一尊玄甲兵神，根本無力抵抗。”

李雲凡看向何適，以眼神詢問。

何適沉思了片刻後，道：“直到今日之前，我還以為師父隻是個尋常讀書人，我也是今日才首次觸及師父口中所謂的天地本源……”

“什麼？你是說天地本源？”李雲凡雙目圓睜：“何種屬相的天地本源？火？風？木？雷？土？……看你師父這半透明的能量漣漪……都不像啊！”

何適搖了搖頭：“師父的本源不在神帝封靈的五相之內。”

“不可能！”聽聞此話，韓無涯第一個搖頭，反駁道：“世間唯有神帝封靈而出的五相之力能夠為人所用，這是常識！”

唯有五相天地本源，且這些天地本源是有限的，有人搶先占據了，其他人便再難獲取了。

否則他也不會被困在煉心境巔峰這麼多年，直到如今壽元即將耗儘，也未能踏足青雲境界。

“不，韓前輩您錯了，”關於這一點，何適斬釘截鐵地迴應道：“雖然在下也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過，這世間，絕不止神帝封靈的五相而已。”

他抬手指向四周，環繞了自己一圈，繼續說道：“世間萬物，皆有本源的痕跡。武者修煉的體係，不過是其中一條路而已。沿著彆人的路走，雖然輕鬆，卻處處都是規則枷鎖，說不定到頭來，是條斷頭路……這是我師父的原話。”

“一派胡言！”韓無涯聽聞此話，甚至泛起了怒意。

這憤怒，是出於何適對神帝出言不遜的憤怒，亦是對其言語背後未知的領域的憤怒，是對自己從未如此思考過的憤怒。

也難怪他如此，畢竟，他人之將死，壽元將近，神帝封靈的五相武道，他修行了一輩子，這是他一生的信仰。

身為土相至高武宗的大長老，他從小便天賦異稟，早早便被宗門選中，一心隻求武道。

直至壽元耗儘，他也從未懷疑過，神帝傳下來的武道有問題。

這簡直太駭人聽聞了。

李雲凡的反應，便完全不同了，他雖然一言不發，眼中卻滿是精芒。

結合自己所修習的神靈五相訣，和陰陽道衍訣，以及諸多的際遇，無不告訴他一個不爭的事實，也是李玄天魂早早便與他泄露的天機：武道有異，神帝……有問題！

何適並未與韓無涯過多爭執，而是看向李雲凡，將話題說回了他師父：“若我所料不錯，如我師父這般繞過武者體係，徑直觸碰到天地本源的至強者，隻要固守本心，力量便無窮無儘。”

“本心……嗎？”李雲凡皺了皺眉，心中有些憂慮。

固守本心，此時說難不難，說易……也並不容易。

天底下最難猜測和提防的，便是人心了。

這一點，人類可比不上單純的妖獸。

“還是做兩手準備吧。”

李雲凡摸了摸腰間懸掛的劍玉，裡麵放著十餘萬經由小梅子改良修複的銀甲軍盔，他準備趁著天法者何靈素阻擋妖族大軍之時，將其分發給銀甲軍士。

這般想著，他便自城頭之上一躍而下，朝銀甲軍營帳飛奔而去。

“何適，你給老夫說清楚，莫要在這兒胡言亂語！”李雲凡離去後，韓無涯一把揪住何適的衣領，歇斯底裡地吼道：“你們究竟是修習了什麼邪魔妖術？嗯？”

“唉，前輩，在下掏心窩子與您實話實說，您卻這樣對待在下，這屬實有些不公平了，”何適歎息道：“人與人之間，還是要仁愛一些，兼愛一些。”

此話一出，何適露在繃帶之外的眼眸中突然閃過一抹亮光。

接著，韓無涯便“哦”了一聲，突然麵帶笑容，放開了何適的衣領，甚至還幫其將衣領抹平。

“這就對了嘛……嘶……”

何適開懷大笑，卻又忘記了臉上的傷口，頓時疼得齜牙咧嘴。